近日，民主与法制社接到内蒙古通辽市扎鲁特旗阿日昆都楞镇九个嘎查（行政村）牧民联名举报，称自2007年开始，内蒙古霍煤鸿骏铝电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称霍煤鸿骏公司）在生产电解铝的过程中，大量排放氟化物，造成阿日昆都楞镇等周边下风地区的牛羊患上了“异牙病”。据不完全统计，近几年，阿日昆都楞镇牲畜发病户累计达583户，累计牲畜死亡4万余头；有的人也患上了“斑状齿”等怪病，严重影响了本地区数十平方公里农牧民的正常生产生活，当地牧民多次上访无果。对此，本社特派记者前往实地进行调查采访。

牛羊神秘死亡 牧民束手无策

　　患“异牙病”死去的牛羊牙齿长短不齐 触目惊心

　　阿日昆都楞镇位于内蒙古自治区扎鲁特旗境内，辖10个嘎查、1个自然村，是科尔沁地区仅存的天然草原之一，自然资源丰富。

　　斯琴（化名）是当地的牧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美丽的草原之中。据她反映，就在一家工厂建成一年后，自己的牛羊就开始不明不白地消瘦，不能吃草，饿得不行就舔食地上的黑土，最后甚至连水都不会喝，过不了几天就死了。

　　斯琴回忆道，当时村子里的老人说，一辈子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怪事。自家400多只羊就这样一只只全死掉了。一开始怀疑羊得的是传染病，所以一只都没卖。在2007年的时候，想着死掉的羊或许可以喂狗，剥皮以后才发现，问题原来出在羊的牙齿上。一般食草动物的牙原本是扁平状的，以便于磨碎草料，现在，斯琴家的牛羊却长出了畸形的长牙，极为恐怖。因为牙齿高低不平，所以牛羊无法正常吃草。不久，这样的怪事在许多牧民家中都发生了。

　　据了解，1984年牧区分牲畜，斯琴家分到100多只羊。经过20年发展到1000只左右。按近期价格每只羊500元计算，年均出售400只羊，她家在每年正常的收入约为20多万元。

　　在出现怪病后，收牲畜的人也有了经验，在买卖时都要翻看牙齿，当地牧民的羊也卖不出好价钱了，只能几十元贱卖。

　　许多牧民只得趁羊的牙齿还没有完全畸变就赶紧卖出，而这时羊都还是小羊，价钱也自然很低；有的牧民只好放弃当地牧场，到附近的东乌旗租别人的草场放牧。

　　按斯琴填写的牲畜死亡数字，几年间她家共死亡442只羊、44头牛（每头牛的价值按5只羊计算），损失约为40万元，而低价卖出牲畜的损失也有约30万元。据调查，已有牧民家因此致贫。

企业污染是牛羊死亡的真凶？

　　从厂中刚运出的铝锭和厂旁正在吃草的绵羊形成鲜明对比

　　霍煤鸿骏公司建于2005年，位于霍林郭勒市境内，由国家电投蒙东能源集团公司控股，主营电解铝生产加工和供热业务。

　　据了解，电解铝工厂是重污染行业，其产生的污染有大气污染，工业废水污染，工业废渣污染。大气污染中包括氟化物、二氧化硫、沥青烟等，在电解铝过程中排放的氟化物从污染源排入大气后，经沉降作用于植物、土壤和水。氟化物的生物毒性很强，对植物的毒性较二氧化硫大10-100倍，并通过植物的富集作用进入牲畜体内。   

　　牛羊氟化物中毒后，最后两个牙能长出四、五公分，嘴都合不上。春天羊的体质本来就弱，得上这个病很容易死亡。人体吸入过量的氟也会引起骨硬化、骨质增生、斑状齿等氟骨病，严重者将丧失劳动能力。氟化物还对呼吸道粘膜及皮肤有强烈的刺激和辅助作用。二氧化硫、粉尘会损害呼吸道。沥青烟中含有苯及其衍生物则会损害身体各器官以及导致细胞组织病变包括癌变。

　　牧民口中被污染的草原

　　据农牧民反映，霍煤鸿骏公司的生产对阿日昆都楞镇的居民带来了很大的经济损失，给该地区的人体带来了很大的伤害。阿日困都楞镇种蓄场某嘎查里60岁以上的老人还只有两位，50—60岁以上的人大部分因患癌症而去世。

　　2016年8月8日，记者来到霍煤鸿骏公司所在的工业园区发现，牧民口中的污染源并没有开工运营。但却看到有卡车陆续将成品的铝锭向外运输。随后，记者电话联系霍煤鸿骏公司了解情况，却一直没有接通。

　　据知情人士透露，由于多年牧民上访，现在工厂往往是夜间才开工。

　环保局称氟含量过高是牛羊死亡原因

　　2009年4月，通辽市环境保护局发布《关于阿日昆都楞镇牲畜患“异牙病”情况的调查报告》

　　由于事态严峻，2009年4月，通辽市环境保护局发布《关于阿日昆都楞镇牲畜患“异牙病”情况的调查报告》。

　　报告中指出，2009年4月对于牲畜“异牙病”事件由通辽市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旗水务局、旗卫生局、旗环保局等部门，对所涉及的地区进行了患病羊骨、放牧场的牧草、土壤、水、居民尿氟含量，铝厂生产情况、污染防治设施运行情况、地形、气候气象条件、草牧场分部、牲畜方面，进行了全面的取样检验。通辽市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在阿日昆都楞镇采集了相关样品：患病羊骨、放牧场牧草、土壤、水，委托内蒙古农业大学动物科学与医学学院临床检验中心检验，骨氟值为805.15——1751.00㎎/㎏，高于参考资料中氟安全健康羊骨均值（567.85㎎/㎏）；牧草氟值：温都日敦吉北山野外草92.30㎎/㎏，铝厂南（农场村）野外草142.20㎎/㎏，均高于参考资料中保护家畜的牧草含氟年月均值（30.0㎎/㎏）。土壤氟值为8.10—13.15㎎/㎏，高于土壤水溶性氟常规含量（0.1—1㎎/㎏）。

　　综合流行病学调查、临床症状及检验报告单的结果，通辽市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分析认为，牲畜发病死亡不属于传染病或寄生虫病，当地环境中氟含量过高可能是导致扎鲁特旗阿日昆都楞镇牛羊大量慢性死亡的原因之一。

　　检验报告中显示，扎鲁特旗环保局委托通辽市环境检测站对霍煤鸿骏铝厂生产情况、污染防治设施运行情况、阿日昆都楞镇地形及气候气象条件、草牧场分布及牲畜放牧情况，进行了详细调查了解，并对牧草进行了取样。经初步化验分析，牧草中不同程度含氟，据铝厂较近区域牧草含氟较高，较远含氟较低，在铝厂下风向牧草含氟较高，上风向含氟较低。现通辽市环境检测站正根据鸿骏铝厂及阿日昆都楞区域状况、风向风速条件、牲畜分布情况，制定污染监测方案，拟对当地的空气、水质、植物、土壤及主要污染源进行监测。对污染源排放的主要污染物、排放强度、影响区域范围进行调查，并对当地环境本底值等相关资料进行调查了解。对于旗内及通辽市监测不了的项目，准备委托具备相应资质能力的权威单位进行监测分析，并与农牧业局等相关部门依据当地主要污染源、风向风速、发病村屯及放牧点分布情况、牧草中氟含量、牲畜体内含氟量，确定与牲畜发病死亡情况的关联关系。

处罚等于可以继续污染？

　　政府对牧民发放的补贴 每亩价格为6.27元，牧民反映远远不够牛羊损失

　　2016年8月9日，记者来到通辽市动物疫病预防控制中心了解情况，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当时这份报告确实有控制中心的参与，当时委托了内蒙古农业大学做的化验，异牙病确实是由氟化物过高导致的。

　　记者又来到通辽市环保局了解情况，办公室工作人员告知记者，按照规定，如果想要采访，必须经过市委宣传部的同意，否则不能接受采访。

　　随后，记者来到通辽市委宣传部，宣传部工作人员以领导下乡为由，拒绝面见记者，并称可以直接去有关部门采访。如此推太极，记者实属无奈。

　　记者几经周折拿到了通辽市环境保护局行政处罚决定书，决定书显示：“本机关于2016年2月3日对内蒙古霍煤鸿骏铝电有限责任公司电力分公司涉嫌超标排放污染物一案立案调查。经查，你（单位）电力分公司排放污染物超过国家或地方规定排放标准。

　　2016年1月27日，通辽市环境监察支队收到通辽市环境监控中心《关于2015年12月份重点污染源在线监控数据情况的报告》（通环监控字﹝2016﹞4号），经我局环境监察执法人员对企业环保专工进行询问、制作现场检查笔录及调取其他相关材料，现已查明以下违法事实：内蒙古霍煤鸿骏铝电有限责任公司电力分公司4、7号机组排放污染物超过国家或地方规定排放标准。

　　“你单位上述违法行为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第十三条‘向大气排放污染物的，其污染物排放浓度不得超过国家和地方规定的排放标准’的规定。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第四十八条‘违反本法规定，向大气排放污染物超过国家或地方规定排放标准的，应当限期治理，并由所在地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环境保护行政主管部门处一万元以上十万元以下罚款。限期治理的决定权限和违法限期治理要求的行政处罚由国务院规定’的规定，按照《通辽市环境保护局主要行政处罚自由裁量权》违反大气污染防治类第2条第（1）项标准，决定对你单位作出以下行政处罚：

　　“1、4号机组处1万元罚款，7号机组处1万元罚款，共计罚款人民币贰万元。”

　　“2、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和《罚款决定与罚款收缴分离实施办法》的规定，你公司应当自收到本处罚决定书之日起15日内将罚款缴至指定银行账号，并将缴款凭据复印件报送本机关备案。逾期不缴纳罚款的，本机关依法将每日按罚款数额的3%加处罚款。”

　　据了解，扎鲁特旗环保局也曾向霍煤鸿骏公司作出过100万元的处罚。

　　据牧民介绍，扎鲁特旗政府每年以牛羊损失费名义向村民补偿每亩6.27元，平均每户大约能拿到几千元补偿。但这几千元补偿还不够买一年的多饲草料，更不要提死去牛羊的经济损失和对人身健康的危害了，截至记者发稿日，当地农牧民依然在艰难的维权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