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思 | 高山仰止 春风化雨——忆孙院长言传身教

2025年09月05日 13:46 578次浏览 来源:   分类: 重点新闻   作者:

“阳戈,这五项任务你牵头落实好”。2025年6月23日,矿物加工全国重点实验室建设启动会暨第一届学术委员会上,孙院长在进行会议总结,这是他最后一次当面布置工作。恰好十年,这种场景似乎已经成为习惯。2015年开始,按照集团要求我开始部分协助孙院长工作。在大家眼中,他是东北大学的学长,是可可托海的工友,是矿冶总院的院长,是选矿学科的旗帜,是博士硕士的导师,而对于我,除了高山仰止,更多了一些春风化雨又润物无声的言传身教。回忆太多,谨以只言片语,记录点滴。

心系行业 满是情怀

不是世界一流,是世界第一!”——近几年,关于中国矿物加工的发展,他一直有这个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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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院长指导研究工作

去年矿冶科技集团和中南大学、东北大学重组矿物加工科学与技术全国重点实验室(以下简称“全重”),他对全重的发展提出了明确要求。在组建方案答辩的最后,他掷地有声地说,“整合组建后的全国重点实验室,汇聚了我国乃至世界上最具实力的矿物加工研究机构,将引领中国矿物加工科学与技术达到世界最高水平,为保障中国矿产资源安全、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再做新贡献!”他一生热爱矿冶事业,也确实把一生奉献给了矿冶事业,正如2004年9月他写到的“矿冶——是资源开发的艰难和铺路基石般的奉献融为一体的事业,能为国家的矿冶事业尽力是我莫大的荣幸。”

我不把这段历史写出来,可能过几年就没人能说得清了”——这是他写《中国锂铍钽铌选矿技术与工业实践》一书的初衷。这本书中,除了介绍中国锂铍钽铌选矿技术与实践,还记录了许多可可托海建设生产的历史,这是他对可可托海岁月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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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院长(右一)在可可托海留下的唯一一张工作照

现在有很多报道和电视节目开始关注可可托海,他从技术和历史的角度,让这段历史更加丰满。这几年,除了这本书还有两本。一本是《足迹与情怀》,收录了他的一些随笔。在一次火车上,他拿出手机,给我看了出版社推荐的两个封面,分别是绿色和蓝色为主基调,画面上一座大山、一座选厂、一棵树和一串雪地的脚印。孙院长问我,“感觉哪个好一些?”我说,“绿色显得有生命力,蓝色的感觉更符合画面的气质,也更有情怀的感觉,而且,也和咱们院的矿冶蓝呼应,感觉还是蓝色更好。”后来,他确实选了这个封面。还有另外一本。在京开完会的一天下午,我们在车上聊天。我说到最近看了个连续剧,叫《大江大河》,里面男主角从一个单纯的知识分子,成长为技术型领导,讲述的背景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时代的变迁。我说,“孙院长,其实您这些年也是类似的经历,从可可托海的技术人员到厂长,到改革开放后考研究生,再到院长,经历了整个科技体制改革和院所转制,这一段历史其实社会上知之甚少,这几十年的过程可以记录下来,加上科技体制改革的背景,应该是个宝贵财富,说不定哪天也能拍成连续剧。”他沉默了一会说,“确实,这段历史了解的人年纪都大了,也没有人把他写下来,我写东西都不费劲。但是如果写,避不开我当院长这二十年,怕别人看了觉得我标榜自己。”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他真的快写完了,让我和振国帮着校稿,这就是后来的《我当院长的日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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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可可托海

北有北矿院,南有中南大学,两块铁板,一个焊点,你要做好这个焊点。”——2021年4月,在长沙参加浮选学术会议的晚宴上,孙院长把孙伟老师和我叫到一起,我和孙伟老师一起敬了孙院长一杯酒,然后他拉着我们两个人说了这句话。

他在行业里最被同行敬仰的,除了学术水平和治学严谨,更是深深的行业情怀。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两个单位能一如既往持续合作,共同把中国选矿事业做好。多年来,他以独特的号召力和凝聚力,让行业团结到一起,为此,他不遗余力。他长期担任中国矿业联合会选矿专业委员会和中国有色金属学会选矿学术委员会两个全国学术机构的主任委员,组织了近二十年每一届选矿年评会,组织行业专家编写《选矿工程师手册》,组织中国矿物加工大会等学术会议;他心系各个高校选矿学科建设,应池汝安老师之邀,撰写了《我与矿物加工》,在武汉工程大学、中南大学、江西理工大学、东北大学等高校和同学分享行业情怀,鼓励大家坚持学选矿;每一次国际矿物加工大会,他都召集所有中国代表合个影,号召大家要发出中国选矿的声音;他对每一个求助他的晚辈都竭尽全力指导、提携,谁提出新的学术观点,都耐心细致深入地探讨求证,希望学科有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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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度参加国际矿物加工大会期间

亲力亲为 极度负责

不去现场那我去干嘛?”——去年随孙院长到山东某县交流,县里按照惯例做了接待方案,考虑他已年近八旬,计划安排几个选厂到宾馆交流汇报,没有安排去现场实地考察。我给孙院长报告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么多年来,孙院长无论走到哪个企业,都一定会在选厂沿着流程从头走到尾,详细地了解工艺流程、磨矿细度、金属互含,然后用几十年的经验细致地给出具体建议,从不做样子、走过场。2019年8月,随孙院长到云南澜沧开展院士行,在昆明转机的间隙,他就召集同行的杨晓聪、赵志强和我讨论,此行主要解决哪些问题?有什么技术方案?后续要开展哪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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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昆明机场讨论澜沧铅锌矿技术难题

到了澜沧铅锌矿现场,恰好赶上企业维修停产,他还是在选厂详细了解工艺流程和技术指标,并当即提出了预先浮选脱砷的技术方案,后来以此技术路线为基础,作为了赵志强的博士论文题目。多年后,他还惦记着此事,时不时问我:“澜沧铅矿精矿含砷高的问题解决了吗?”他就是这样,心里一直放不下技术难题,放不下企业的发展瓶颈,是真的想能帮一把。每次在选厂遇到能对答如流的领导,事后都会夸赞:“他是干实事的”;遇到介绍清晰的技术员,他也会表扬:“他明白”,遇到熟练的工人,也会赞赏:“他行!”。即使若干年之后,他都能清晰地记起当年的场景,哪一年去哪里考察,那里的情况如何,厂里谁是哪年哪个学校毕业的,如数家珍。这些年来,在五洲钒矿、萝北石墨矿、柿竹园多金属矿、南京银茂铅锌矿、澜沧铅锌矿、东平铁矿、冬瓜山铜矿、白杨河铍铀矿,一座座走过的矿山,他都和年轻人一样爬上爬下,不放过一个角落。他还说,夹皮沟是中国金矿的摇篮,要去看一看;鹿鸣钼矿,是咱们院做的工艺流程和工程设计,还没去看过;还有金徽铅锌矿,指标和建设都很好,应该去看看。可是,这些都成为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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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杨河铀铍矿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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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龙江考察铍矿化点

你们自己不抓紧,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们没毕业,我怎么给你们交代?”——这几年,在读博士研究进展汇报会上,他经常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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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铁上修改博士论文

学生的论文进展和毕业是他最上心的事。直到7月31日住院,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还在挂念两位博士预答辩的事。他对学生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他的学生都对他又敬又怕,每个论文初稿,他都会在每一页用他特有的字体密密麻麻地批注修改;每次进展汇报,都会每个学术观点仔细推敲。有一次,讨论一位同学的论文初稿到晚上十一点半,因为学生对一个观点固执地坚持,被批评到失声痛哭。他对学生的严众所周知,他对学生的好也只有亲历者才能体会吧!他对自己的学生总是如数家珍、一脸宠溺:年轻时带印万忠,总是一个烧饼一个咸鸭蛋两个人周末一讨论就是一天;贾木欣“不好带”,北大的底子水平太高,观点老驳不倒他;王福良读博士的时候还当着所长,工作再忙也抽时间搞论文;申士富两年就把论文做完了,写的第一篇小论文被他改得面目全非;卢烁十手快,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给做完了。我经常和他开玩笑说,您的学生,您自己怎么批评都可以,别人批评,您就不让,太护犊子了!遗体告别当天,杭州、昆明、沈阳,全国各地几十位学生都赶过来,甚至有的从沙特飞回来,泪眼婆娑地送他最后一程,有一位同学已人到中年,提前一天到了八宝山,一定要再见他一面,给他磕个头,师生之情深切。8月份孙院长住院期间,溪梅忽然发微信问我,孙老师最近有没有出差的安排啊?当时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孙老师和她说,让她以后的路好好走。没想到梦境竟变成现实,师生之间竟有如此感应!他常说:“读博士三分之一为自己,三分之一为单位,三分之一为国家。我看这么多人没毕业,真是着急!”我忍不住就常劝他,“我看就是三分之三为自己,单位和国家不缺他这一个学位,这么大年纪了,您比他们自己还上心,何苦呢?”他也不生气,继续说,“我既然做了他们导师,他们可以对自己不负责任,我就要对他们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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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学生们合影

他不是我秘书。”——十年来,行业里几乎所有同仁和朋友都说我是孙院长的秘书,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都极力否认。

否认之后,他都会耐心解释,“他是矿冶总院选矿所所长,是两个行业学术机构秘书长,不是秘书,说是我秘书,万一谁对我有意见,不是把阳戈也坑了吗?”这当然不会,可是这份否认中蕴含了多么深沉的关爱。是啊,哪里会有这么轻松的秘书和助手。七八十岁的高龄,PPT仍然坚持自己一页一页做,讲话稿仍然坚持自己一字一字敲,报告仍然坚持自己一点一点自己审。同行朋友们总是责怪我,孙院长这么大年纪了,这些事你们还让他自己干。可是他就是这样,几十年来,无论是作为院长还是院士,一切亲力亲为,从不愿给别人添麻烦,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事情极度负责。

严谨治学 求真务实

人有各种各样的活法,我追求的是:不能白活一生,不能白上大学,不能白学专业,能做到这一点,我知足了。”——孙院长对于自己从事选矿专业的看法。

他热爱专业,一直孜孜不倦地学习专业知识,他把每次成果评价、学术报告、日常交流都当作学习机会,几十年如一日保持学习的状态。也正因为如此,无论是铜铅锌钨钼铋不同矿种、重磁浮电不同选矿方法、黑色煤炭有色各个行业、物理化学有机化学无机化学量子化学不同学科基础,采矿选矿冶金各个专业,在交流中都能给出专业的评述和建议。相信这个画面大家都很熟悉:每次学术会议,他都从开幕坚持到最后,无论主会场还是分会场,他都在第一排腰背笔直,他说,“别人做了几年几十年的研究,通过这几十分钟讲出来,是学习的好机会,你们都要珍惜。同时,认真听报告,也可以了解行业里每个人,尤其是新冒出来的年轻人,可以了解他们的研究方向和学术水平,走偏的要纠一纠,做得好的要鼓鼓劲。”

都在做计算,都在讲第一性原理,你们谁能说出来,究竟什么是第一性原理?”——他自己带博士过程中,有人汇报研究进展,在讲完密度泛函计算时孙院长忽然这么问。

近年,基于第一性原理的浮选密度泛函计算几乎成了每个博士论文做理论研究提升深度必不可少的章节,结果,对于这个问题,当时在场没有一个人能答得出来。后来,他让我打电话给陈建华,陈师兄从哲学和科学的角度给出解释。孙院长听后说:“现在研究药剂,都做密度泛函,都讲第一性原理,结果没几个人能说明白,做药剂的模拟计算,现在还都是‘打哪指哪’,先有药再计算,曹飞当年做的论文,能做到一些‘指哪打哪’,推出来一些结构。陈建华明白,我们聊了几次晶体化学,他闭关学习三个月,提出浮选配位化学,你们要向他学习,提高学习能力,做学问要搞明白,不能只是跟风。”

我一定要点出来。”——孙院长听取成果评价汇报,对汇报人有些不足点的直接。

孙院长对人对事的态度和做法,在我看来,横平竖直,一撇一捺。行业里有些项目评审、成果评价,组织方、申请方都愿意请他,一方面,对于组织者,孙院长水平权威、敢讲真话、毫不客气、公平公正,另一方面,对于申请方,也确实能听到真正的指导和建议,同时,也会充分肯定积极的方面。有时候在评审会上多数专家都在表扬,他却直接批评,让汇报人十分紧张,他不管,继续该说什么说什么。我后面私下和他交流,“您批这么狠人家下不来台啊。”孙院长说,“他的工作做得不错,但是现在为了所谓的创新性和理论深度,做了一堆研究和应用脱节,我不指出来怎么行。现在都造词造概念,这个风气要扭转。”无论怎么批评,最后出评价意见,还是会给出很高评价,这是他宽严相济的风格,既真正指出问题,又真心鼓励年轻人发展。不只对别人如此,对我们更是如此。2024年在郑州开完学术会议,孙院长和所里几位参会人员一起在候车大厅等高铁,他又把我们召集到一起,批评了三个人:首先一位同事是学术报告拖延、学术观点没有凝练清楚,浪费会议和听众的时间;随后批评另外一个同事不认真听报告,一直看不到人,也从来见不到他做报告,这样怎么提高;最后我也逃不掉,“你自己的报告倒是不错,但你是所长,自己讲明白就行了吗?他们的报告你不提要求吗?”我还嘴硬,嘀咕一句,“他们都比我还资深,我哪好意思说啥。”孙院长又瞪我一眼,“人小辈大,你要负起责任来!”对晚辈如此,在权威面前亦然,从来不虚与委蛇。中国工程院唁电中的一句话说得最好:“在咨询和学术研讨中敢讲真话、敢破陈规。那份以真知灼见护航事业的铮铮风骨,是科学家精神的生动写照。”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这是多么真切的肯定和认可!

言传身教 悉心指导

要多上工业。”——做选矿,孙院长对基础研究、技术开发和工程转化都重视,尤其重视工程转化。

这与他本人在可可托海现场工作十年有直接关系。的确,他不像我们这些毕业后直接到研究院的员工,而是集合了深厚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现场经验的专家,他做工业试验的能力的确高人一筹。在柿竹园380选矿厂,他沿着全流程上下看了两个小时,之后到厂长办公室要了一张纸,把主厂房的选矿工艺流程图默画出来,其结果与实际工艺流程相差无几,工程能力可见一斑。他经常讲他在可可托海锂多金属矿、凡口铅锌矿、金川铜镍矿、浑江铅锌矿做工业试验的故事,这些在《我当院长的日子里》一书中都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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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院士凭记忆手绘的柿竹园380选矿厂工艺流程草图

两种人适合当领导,要么自己很能干,能把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解决;要么能团结一批很能干的人,围绕他把事情干好。”——大约是2020年,在机场走廊里,孙院长和我聊如何当领导的问题。

这些年,尤其是我接手选矿所负责人后,他一直在默默支持。开始担心我年龄偏小,“压不住阵”,也怕我压力大,不直接问我,都是侧面了解所里情况。2022年是我接手的第一年,春节前,他专门打个电话给我,表扬我“干得不错,所里的人都说你年纪不大威望很高啊”。我才知道,他也在一直揪心我们能不能干好,一直在默默地关注。这些年来,虽然办公室就在我对面,我们也时常一起交流,但孙院长从来不干涉所里地经营和决策,一直通过他自己的方式支持指导。都是在机场,在路上,有意无意地渗透给我他当领导时的经验和感悟,“立项调研充分,论证研讨民主,决策定论果断,实施运作坚决”;“赚钱是本事,分钱也是本事” ;“培养一支能打大仗、打硬仗、打恶仗地队伍”;“要兼顾好上下左右”;“主要领导者的风格影响企业风格”,太多金句,受益匪浅。

语速不能太快,要让人听清楚,讲话要落地生根。”——我平时讲话语速就快,每次工作汇时报语速也快,他多次提醒。

不单是我,赵志强,宋振国,都被他批评过语速过快,“你们几个都是山东的,这难道是山东人的通病吗?”从那以后,他挺注意教我们几个人汇报时的表达,经常讨论一分钟多少个字,重音落在哪。这一方面,孙院长着实让人佩服。每次重要的讲话,他都亲自写讲话稿,水平极高,一气呵成,用他的话说,写东西不费劲。同时也非常谦虚,不耻下问,他都把稿子让我和相关同事提前看一遍,开始我也只是从错别字上提一提,后来慢慢地,开始偶尔建议是不是有些话这个场合换个说法是不是更合适,他每次都会很认真地讨论。每次即兴的讲话,他都是张口就来,逻辑极为清晰,表达极为干脆,而且没一点转承很顺畅,也几乎没有“嗯,啊,这个”这些情况。他说,“这确实有天生的成分,也是几十年历练的结果,要多练,多思考。”

生活简朴 躬己爱家

要住你住,我反正不住。”——和孙院长一起出差参加学术会议,主办方按惯例给院士安排了套房。推辞过程中,他这么说。

他说,提供一个单间或者标间就可以,不需要套房。接待方以为是客气,继续坚持,然后示意我帮忙解围。开始我也不知深浅,就劝了一句:“孙院长,都安排好了就住吧。”然后接待方顺势说了单间已经住满了。结果,孙院长对我说了上面那句话。从此,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不是假装客气,后来我也明白了,他是真心希望降低接待方成本。他对自己的吃住没有要求,力求节约,却总是提醒我,到院里来的客人一定要接待好。我们一起接待客人,他都要细致问在哪吃饭?住宿安排好了吗?安排车接了吗?虽然是院士、院长,但几十年跑市场、做项目、管经营的经历,形成的自己带头节约成本、对客人一定要做到位的思想已经根植于心。

用了五六年了,这个顺手。”——前年在去南京一起出差的高铁上,他用罐头瓶当水杯。

孙院长习惯在高铁上修改后续会议报告要用的PPT,这次他修改完合上电脑,拿出早上买的两个面包,一边递给我一个,说这是早上在小区边上买的,中午就吃这个,盒饭太贵,不值。一边站起来拿杯子去接热水。接水回来,杯子往桌板一放,杯子裂开了,我连忙帮忙收拾。这才发现,他喝水的杯子竟是一个玻璃罐头瓶。我很不解,他解释道,这么多年用习惯了,以前在新疆的时候,能有罐头瓶子用就不错了。真是一生简朴!一根腰带系了几十年,在去俄罗斯出差时忽然断了才换掉;2008年北京国际矿物加工大会发的旅行包一直用到现在,最后一次出差还是用的这个包;直到最后住院时,孙院长的老伴周老师还说,孙院长穿的衣服还是多少年的衬衣,穿的鞋还是“张嘴的”。他自己如此节俭,却在过去几十年间每年向希望小学,向自己的高中母校捐赠巨款,并一直要求拒绝媒体的宣传。只是偶尔聊天说起,他资助的一个孩子考上大学了,满是欣慰。

哪有这样吃饭的?你这是浪费!”——在长沙出差返回北京,在国航候机室,看到我吃饭浪费,严厉批评我。

多年出差的习惯,我们买下午一两点的国航航班,中午在候机室吃午饭。这次我们一起在候机室打了菜,面对面吃午饭。当时我就看他脸色不对,也不知道原因。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把我批评一顿:“哪有这样吃饭的?你这辣椒炒肉,只把瘦肉吃了,辣椒和肥肉都拨到一边。你这是浪费!”这是孙院长第一次,也是几乎唯一一次真正严厉地当面批评我。他批评得对,而他自己确实也以身作则。回忆起出发时在北京的国航候机室,他取了两个包子和一碗牛肉面,吃完了面和一个包子,让我帮他拿几张餐巾纸,竟用餐巾纸将剩下的一个包子包起来。他说,“拿了不能放回去,晚上还能吃。”这就是他,也或许是他们这一代人,艰苦岁月里走来,对一切都如此珍惜。

真实可爱 慈祥老人

来一碗!在家不让吃。”——2019年在武汉参加学术会议时,主办方已专门安排了接待,当他听说是为他自己专门安排后,坚决不参加,我们自己到楼下排档吃饭。

他故意对我说,“阳戈,你去么,我反正不去。”我肯定说我也不去。于是我们就到楼下的排档解决晚饭。楼下是一排不同档口构成的类似小吃街,我们一路看过来各色小吃,走到一个肥肠面的档口,他停住了。看他不往前走,我说,“来一碗?”他说,“来一碗!在家不让吃。”我一听,马上觉得不妥,说“吃这个对身体不好。”他说“没事,一年也吃不了一顿。”那种感觉,现在想想,孙院长偶尔也会有孩子似的可爱。

今晚这个比赛哪里能看?”——孙院长经常说,除了工作,要有点爱好。

他爱好广泛,溜冰、篮球、交谊舞,都达到较高的水准,我认识他时已经六七十岁,但是对体育的兴趣,却从未减少。一些重要比赛,他都尽可能地看直播。一天傍晚,他打电话过来,说有一场比赛电视没有直播,网络上哪里能看吗?刚好我也经常在一个网站上看比赛,就告诉了他,这下他可高兴了,像发现了新大陆,从此每次有想看的没有直播的比赛,都问我这个网络上有没有。这个时候,他不再像一位严厉的院士,而是一个兴趣浓烈的球迷。一次讨论完工作,我说我得早点下去,今天有集团的篮球比赛,还说17年我们所篮球比赛拿了集团的冠军,他很高兴,说起以前他也经常打篮球,咱们院队他还当过教练,讲一堆战术,但队员投篮投不进,他生气也不教了。我说那再教教我们呗,他说好,不忙了你们打球我去看。遗憾至今仍未实现,人生不能留太多给以后。

得带点东西回去,到家小孩翻包。”——如果时间允许,孙院长都会在机场特产店带点礼物回家。

孙院长喜欢孩子,尤其是三四岁很小的小朋友。每次在机场看着小朋友推着比自己还高的行李箱,无论之前心情如何,都会瞬间露出慈祥的微笑。如果在机场有时间,他都会去特产店看看,买点小零食或者小特产,说:“得带点东西回去,到家小孩翻包,你不去买点?”后来他走后,我和他女儿聊天,他女儿说,“其实现在的小孩根本不翻了,那是我们小时候的习惯。”原来,这是一位年迈的父亲对子女儿时记忆的延续而形成的本能。其实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把我们当孩子看,每次往飞机行李舱放箱子,他都给我和振国说一句,“你们拿不动。”有领导说,“小朱不错啊,孙院长要求严,这些年对你还挺欣赏。”其实,这哪是我不错,是因为孙院长一直把我们当孩子,可能长辈对晚辈的宠溺感远远多于了工作的关系。如今,我也已然四十岁,恰好是孙院长年龄的一半,而在他眼中,一直还是刚来院里工作时二十多岁的样子。

写到这里,不禁泪流满面。提笔的时候,窗外下着雨,天空阴霾。就好像这几天的心境,忙起来似乎还能平静,坐下来却恍惚间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努力地回忆您安排的工作还有哪些没有落实,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落笔之际,忽然感觉您明天就要过来开会,心中不由开始紧张起来。

从此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不再,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永驻。这种感觉,就像《边城》里的最后一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责任编辑:刘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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